【羽明】落笔 (一～五)
前言:
画皮师羽×画皮鬼明
当初想写啥内容来着，过于久远都要忘记了。
部分脑洞有点转到另一篇里头去了。
————————
一
幽蓝的磷火于习习阴风中跳动摇曳。
项少羽将桌上的白皮细细摊平，接过画笔开始勾勒。
立在一旁的少年长发散乱，遮去大半面容。盯着项少羽笔下逐渐成型的眉目，不禁小声道：“怎么我琢磨半天都不敢落笔，你却是轻轻松松就画好了……”掺杂着抱怨的嘟囔使项少羽忍俊不禁，轻哼一声算是搭了话，蘸点胭脂继续涂抹描绘。
显然被这轻哼激到，再度开口少年更是不满：“你得意什么！”想想又明白项少羽实在有得意的资本便改口：“会那么多，简直就不是人……”接着察觉到不合理之处——他本就算不得人类，就生生截住。自知说什么错什么，少年安静下来，为项少羽递上他需的材料。
熟练地收笔。项少羽捏着下巴打量他的作品：精致俊秀的美人皮，满意的点点头，将呆站着的少年拉近，替他摘去发间的碎花。妖娆的彼岸花正是盛开时分，这不安份的家伙想来是上跳下窜时沾上了，周身还染着花草特有的清香。
稍近的距离令少年深感不自在，他试图通过谈话化解：“喂，画好了就快些帮我披上呐，难不成还要等它晾干？”
唔，何必担心，再晾也晾不成凉皮啊。项少羽笑着去取桌上的美人皮，前去拨开披散的发，露出被遮掩狰狞干枯的面孔。
真实面目裸露在空气中，画皮鬼少年略微不安的低头，却被项少羽挑起，不一会儿动作迅速地将美人皮披上。
瞬间完美融合。
“嗯，先站好别动。”项少羽抄过搁着的绸带，用手把画皮鬼的发挽向脑后。画皮鬼少年亦难得的温顺，任由他将自己的发束起，方便观察。
幽幽的光流泻如水，落在清俊年轻的脸上。
项少羽皱眉上下扫视，最终提笔凑近，在少年的眉上再添了几笔方才真正收手。
若有若无的香气缠在鼻间弥久不散。重披上美人皮的少年睁着大眼，如同纯净琥珀的眸中蕴含疑问，跃动的幽火映在其中。
“好了。”项少羽见对方乐不可支的模样也勾起嘴角，唤道：“荆天明。”被点名的画皮鬼欢快应声，项少羽招呼他过来收拾物什，顺带揉了他的头一把：“天明，我们回家。”
二
古镇依山傍水。若依的不是阴森的怪林山，傍的不是诡异的赤水河，倒还真是占得了一好地段。
天明小跑着穿过花园，身后跟的是淡定的迈着长腿的少羽。
府邸的花园偏大，且专门引来活水设了池塘水榭。池里不知名的花开得正盛，布了半面水池。天明瞅着清澈的池水啧啧地对少羽感慨：“千泷真是厉害，能把那大红河水引来还化清了。”少羽闻言微怔，止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这水正是你以前运用机关术引来的，只得调侃道：“傻瓜，池水又不是只能从那河中取。”
天明停下，翻个白眼故意拖长声音反驳：“是～吗～小弟你才来了多久，怎会如此笃定？而且，千泷那么聪明……”也不是不可能。然而结尾几字尚未言出，在看见花道转角处显露的蓝色衣袍天明便转移了注意：“千泷！”
斑驳的花影印在繁美的衣裙上，千泷拨开细长的花枝，自行滚动轮椅来到二人面前，目光逡巡在天明的脸上良久才开口：“好了？”这话问的却不是天明，而是侧眼看向少羽。少羽会意地点头，天明只当他们在说画皮一事，还附和着：“嗯嗯，画好啦。少羽不愧是我小弟，画得不错吧？”一副有弟如此哥复何求的得意样。
……也不知道先前是谁在抱怨。少羽失笑，一掌招呼上天明的头，不等他发作就问千泷：“你也饿了吧？”千泷很有默契地答曰是，顶着“丁大名厨亲传弟子”名号的天明见两人一致盯着他，很是自觉的挪去厨房。
“可以了。”少羽见天明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厨房，压低嗓音与千泷谈话，“继续你想问的吧。”
“接下来你作何打算？去人界？”千泷开门见山，“天明好不容易复苏却是记忆残缺，应要恢复记忆。”
少羽稍楞片刻，关注点在最后一句：“恢复记忆？！那样的……记忆为什么还要他记起呢？”
“我们无权干涉，亦无法决定此事。回忆纵然再不堪，也该交由天明抉择，我们不过是‘帮助’，而且，”千泷不由得捏紧衣裳，“若天命如此，我们还能更改吗？就像过去奋死对抗到头来才明白早已是落笔之局……”
少羽苦笑，没有接话反是看向池塘潺潺流动的水道：“天明的记忆残缺，缺得毫无规律。他记得自己是庖丁之徒，却不记得同期的引水一事，他仍记得很多人但也忘了很多人。他记得关于你的片段可没记清你的名字。倒是月姑娘，你为何要让他唤你‘千泷’，而不是‘高月’，‘月儿’呢。”
被重提旧名的千泷垂眸，眼睫投下浓密的阴影，她捏住飘落于膝上的花瓣，面纱掩了神色：“因为千泷，再也做不回从前的月儿了啊。”
一时静默。
千泷伸直手，掌心方才躺着的落英随风旋落：“都已不复从前。如今的我只是不人不鬼的姬如占星师。”
少羽下意识抿唇，千言万语最终在胸口郁结，徒然轻叹。
向来聪慧细腻的千泷察觉，她仰头，眼中无分毫悲怨，一贯清冷的声线放柔：“你尚未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明白千泷没有怪罪埋怨，少羽心中更为复杂，愧疚增添，面上却敛了神色，细细道出谋划：“我目前还未打算带天明离开，他体质特殊应待在这里休养。但如你所说，他总归是要回到人界的。到能离开的时候，须好好计划一番……”而这番计划，需他人相助。
骤风突起，繁花纷飞欲乱眼。
三、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天明对此深信不疑，少羽对此哭笑不得。
且不说他们的居住地就位于冥界附近鬼怪甚多，光是这句话的用法就有些问题。
两人僵持良久，最终少羽松手妥协。
“你别扒着门框不撒手了。”用了激将法却被振振有词的反驳什么谁规定鬼不能怕鬼而且我才死没多久等等，无言以对的少羽放软语气循循善诱，“天明，不过是去一趟夜市……哎，别死抓着门啦，弄得你大哥我像强抢民女似的。”
誓死不撒手！天明力道又加了几分，瞪着少羽气鼓鼓地嚷：“你这不分明就是用强的吗！”一直用蛮力拉扯！少羽听闻楞了一下，随即别过脸去憋笑。
轮子滚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天明扭头双目含泪，正欲呼救千泷就淡淡地道：“夜市上会有烧鸡。”见天明转为双眼发光，少羽适时的补充：“我请客。”
而后天明放过了被蹂躏的门框，冲回屋美名其曰收拾收拾准备去玩。
……真真是千言万语都抵不上“烧鸡”二字。
羽明泷所居住的府邸位于古镇繁华地带的边缘。镇中每日都会有夜市，其中规模最大的要属有“雾市”别称的大集会夜市。雾市日期不定，以浓雾突起作预示，开始着手准备，雾稍散开市，持续四五日直至雾消尽方才结束。雾市虽神秘难测，但那几天总会出现许多外来客，市场供不应求，故镇民会特意摆摊赚钱，还会别出心裁，市上卖的东西既全又奇。
“东西再全也不能有这种奇葩物品吧！”
好不容易催眠自己接受了卖各种器官生肉骨架的摊子，天明却还是被眼前的摊子刺激得不轻。
现在雾还是较浓时间尚早，摆好摊的很少，大多都处于整理状态，而这个摊主动作十分利索，不仅摆好了，还使出绝招揽客——能服从命令的骨架。
天明惊悚地看着两架光洁的人骨在摊主的指挥下“翩翩起舞”，围观的群众一致叫好，就连少羽和千泷都似兴趣浓浓。
“少羽这个变态！”天明默默腹诽。这雾中看物总是看不真切，朦胧之间模糊柔化了许多，然而那舞动的骨架在幽幽的烛火下竟反射出刺眼的寒光。天明不由得一惊，再细细看去却未寻到。难道是看错了？那寒光令天明莫名心惊同时亦觉得十分熟悉。
一个围观者此时出声询问：“老板啊，有没有新鲜些的骨架子呀？”
裹着黑斗篷的摊主微动的十指停下，两架人骨随即恢复安稳。“有是有……”摊主苍白的脸藏在黑斗篷下，勾起唇角，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略显不安的天明，声线依旧沙哑，“不仅如此，我这儿还有一较少见的东西。”
摊主从他的大车里取出新骨架，上面残余的赤红血肉覆了薄薄一层，与漏出的白骨相衬，半凝固的血蹭得摊主的黑斗篷印下密集的污点。他将骨架平置于桌上，奇特的血腥味铺散开，勾得围观的群众拼命吸气。
“相信大家一闻到这个带着奇香的血味就能知道，它多么珍贵……”摊主又去取了包裹，小心翼翼将锦布解开，拿出黑色的筒子拔去塞，倾斜着滴下暗红色液体，满意地看着所沾染到骨头瞬间腐蚀连渣都不剩，方才继续，“可是，它再珍贵都比不上这个能消骨融魂的水，不是吗。”
刹那间围观者惊讶不已，有的甚至面露惊恐。
摊主盖好塞子，咯咯的笑，兜帽下的眼中如同有鬼火燃烧。“要么？”他举高木筒问道，“那边的小画皮鬼？”
四、
雾气缭绕，笼得古镇若隐若现。
穿行在雾气中的古镇居民显然是习以为常，都别着闪光的物什。点点光芒于雾中闪烁，倒也形成镇中的别样风景。
天明别好发光的晶石，和少羽一起等待千泷佩戴完毕。
千泷的头垂得很低，站着的二位只能看见她发饰的流苏在轻晃，以及微微发抖的手。
她分明是在恐惧。
按捺不下心里的担忧，天明咬了咬唇想出声询问，少羽及时拦下，并用眼神示意勿躁。
怎么会变这样。
先前尚且还一切安好，不过是遇到了位奇怪的摊主，卖着些个奇怪的东西，问着些个奇怪的话，就导致千泷神色大变着急离开。而且不仅仅是千泷，少羽也是神色凝重。天明心里烦躁更添几分，被无端的隐瞒但眼前不是寻求缘由的恰当时分
千泷仍在努力平静情绪，借着整理佩饰的空当，调好神态。
“雾已经散得差不多，夜市即将开始。”
镇中浓雾渐散，万物轮廓渐显，只有几处还有乳白的雾气在翻涌，带出些许灰屑，于此处有不断汇集成幽幽鬼火，跳跃着掠过古镇上空；模糊的黑影自角落中晃出，在飘行的一段距离里变幻着，最终固定为半人类的姿态，欢喜地加入购物群众。
浓雾带来的细小灰屑落在器皿里，盛满的清水中，有化开的暗红液体凝聚为直线，指向浓雾翻涌得最为猛烈之处。
天明借着灯笼瞧见这一景象，大叹这水好神奇，刚想问千泷要来欣赏欣赏，千泷就利索的泼了。
……
角度问题千泷没有看到天明的举动，少羽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取笑某人动作过慢，收到眼刀也没放弃打击行为。吵不过的天明作高冷状哼了一声，转身见不明物体擦过眼前，下意识捏住，接着千泷的话令他快速地松手。千泷道：“那是纸钱灰。”
“姑娘果然是好眼力！”沙哑的声音响起，“想来定是识货之士！”
那个奇怪的摊主跟来了？！天明大惊，少羽千泷却是淡然，仿佛早有预料。见状，天明亦敛作淡然的神态。
摊主走上前，很是自来熟地道：“啊哟，近着一看才发现原来不是有两位画皮鬼，而是有两位不明种族的啊。小姑娘，我对你很感兴趣……”
被打断了的摊主急忙后退，躲去少羽的攻击，回到安全距离外，怒意微显。同时怒意微显的还有天明——怎么项少羽那个家伙又快一步自己，风头尽让他争去了！
“呵呵，我不同你计较。商人嘛，做生意自然是要找会识货的，小姑娘，你说是不是？”执着的摊主盯上了千泷。
不远处翻腾的浓雾慢慢散开，铃声阵阵，回荡在古镇的每一处。
雾市正式开场。
五、
铃音悦耳然诡异十足，仿若鬼魅所执，顷刻如邻耳畔，倏忽远行，回首展望遍寻不得。待声响至三长四短，有钟声一荡，作以收尾。
对摊主的询问天明本想厉声拒绝，却是千泷摇头示意，待钟声落定，方才推动轮椅出面对峙。
“您特意跟来，怕不单是想做商人买卖。”
那摊主只笑笑摆手道:“商人嘛，自还是买卖为主。”
话里有话且纠缠不休。千泷也不多言，双手掐诀汇聚荧火。误以为要打手势干架，天明收回剑不禁纳闷:“千泷是在做什么？”
“巫术，是在占卜。”少羽一番琢磨得出结论，还不忘打趣天明合不拢的嘴，“怎么，很惊讶？”
“千泷真厉害啊。不过很好玩也好看，配她适合！诶，都怪你和我说话，我没看着！！”说话间诀已经掐完，待天明回过神只堪堪瞥见残影。似乎是某种印记？占卜完毕该继续赶人，正欲上前，摊主却嗓音尖锐发狂叫嚷:“你——你居然！”
为防突然加害，少羽天明各持武器护在左右，千泷周身汇集点点荧火，语气冰冷:“便是如此。阁下还请转告您家主人，现如今是井水不犯河水。买卖交易日后倒是可以一谈。”
得到回复摊主打算见好就收，情绪冷静便应好，说该回去继续摆摊，没走几步又回头抛个木盒，稳稳当当地落在天明手里。
“呜哇怪老头，你扔的什么东西！”
“啧，臭小子，没毒没暗器！这是给小姑娘占卜的报酬，下次记得再光临呐。”
才不！天明冲即将融入雾中的背影扮鬼脸，旋即抛木盒玩并不看重，少羽索性截过细细研究。
量他们没胆暗中动手脚，只是这内容，相当令人好奇。然而木盒看似普通，实际机关复杂，上下拨动敲打也没能开启，少羽便塞回给天明，委以重任般说道:“就看小弟你的了。”此称呼一出，两人又免不了争论，千泷已习以为常，只在心中默记:
已寻得疑似入口三处。
————TBC————
评论(3)